上天給老師的最大挑戰，可能是讓她生出一個忤逆的孽子，以考驗師者的智慧與愛。那上天給心理輔導工作者的最大挑戰呢？我想，或許是讓他掉落生命幽谷，讓他也體驗那憂鬱困頓之苦吧！
是的，我正是那接受考驗的人。念心理系的我，畢業後成為助人工作者，藉著對人的熱忱，幫助一些朋友走出憂鬱之苦。而萬萬沒想到的是，一場感情的打擊，崩毀了我的內在世界。對世界所有的相信，也隨之瓦解。那時我整天如行屍走肉般，晃過一段段不知名的路口、無意義的巷弄。短短兩個禮拜，我瘦了五公斤，不用借助量表，我也很清楚──自己生病了。可笑的是，我又太過自信，自信我的專業可以支撐自己走過去。於是繼續苟延殘喘，一日復一日，直到我在那間寺院的隔壁住了下來。
那時我工作轉換恰好轉換，一個人隻身到了外地。找房子時就刻意找在寺院的旁邊。原因無他，也是佛教徒的我，希望能棲身到寺院之旁，藉由宗教洗滌那自己傷痕累累的心。幸運地，合適的住所如願出現，也開始這段鄰寺而居的療癒生活。那陣子，只要一下班，我就到寺裡面去打雜。舉凡掃落葉、刷馬桶、洗碗等大小雜事，一切照單全收。我愛上身體勞動的感覺。掃地的時候，我就掃地，一心一意地掃地，心無旁鶩地掃地。當意念專注在眼前每個動作時，我再也沒有餘力自尋煩惱。汗水隨勞動滴落，似乎也把充塞體內的愁憂一併洗去。我也上大殿禮佛拜懺，在拜伏起身之間，把一次次的「為什麼！」，換成一次次的「對不起，是我的錯。」在佛前的道歉不會讓人喪失自信，相反的，那是一種勇敢的承擔，一種決定去面對的「願意」。
一個月後的一天清晨，我隨法師在大殿做早課。清晨的陽光從落地窗外灑進來，木質地板上，晃耀一片金色水光。「你，好了嗎？」我輕輕地問自己。彼端那位沒有應答，投來的只是一個安靜的微笑，如眼前這片澄澈如水的光。
沒找人傾訴、沒有人支持，我的方法被「我的專業」批為荒誕不經。但若你明白──無聲勞動，正是深刻之訴；不語菩薩，恰是最厚實的靠持。
101年度臺南市心理健康「關愛自己，從＂心＂出發」徵文活動『佳作』作品
作者：常谷
澄澈如水的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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